生活就是...

這就像是一種來自父親的詛咒，因為從此淳平每次遇到認識
的女人，就要開始衡量對方是不是真正有意義的對象。他十
八歲的時候錯過了一個對他來說有意義的女人，所以，如果他
父親的說法是真的，那麼，他只剩下兩個人了。

每次交往過程當中，只要他發現對方有那麼一點讓他不中意
的地方，他就會鬆了一口氣：『她不是～～～』淳平的父親
的說法，有點像是urban legend，例如影集『慾望城市』裡面
的夏綠蒂也有類似的說法--不過她是說「據說人的一生中只會
遇到兩次真愛」，而且事後她承認是從髮廊的雜誌看來的說法。

真的嗎？兩次或者三次？錯過了就沒機會再遇到？而且，這兩
個『真愛』或者『三個有意義的人』都會集中在某個年齡才出
現嗎？會不會一個真愛出現在我幼稚園時期，另外一個則要等
我進養老院才會出現呢？（好悲觀的想法）

總之，後來淳平很確定又遇到了第二個有意義的女人。

這個謎樣的女人不願意透露自己的工作，而且表示，目前她
無意與任何人發展太深的關係，因為那樣子會使她心亂掉。
她的工作：

1.需要特殊技能
2.曬不少太陽、身體結實、手臂上有肌肉
3.需要完美、不能失敗

淳平猜了幾次，都沒猜中對方的職業。（我也不打算在這
邊講出來，自己去找來看吧！）

這篇小說有趣的地方在於這篇小說裡面還有另外一篇小說，
也就是淳平後來寫成的小說--「日日移動的腎形石」。這篇
小說是他跟女主角討論過的，敘述一個醫院的女醫師，有天
在河邊撿到了一塊平滑的黑色石頭，形狀就跟人類的腎臟一
樣。女醫師將石頭撿回醫院的辦公室。

後來，有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淳平敘述到這邊停頓了一下。不是為了賣關子，而是他自己
也還沒想好這個故事，不過一邊跟女主角說故事的時候，故
事本身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往下發展。

奇怪的事情是指那塊石頭，會自己移動位置。女醫師非常確
定，自己每次放置石頭的位置，但是每次她來上班，總會發
現石頭換了位置；而她也很確定沒有其他人能夠進來她的辦
公室惡作劇。不過，為什麼石頭會移動呢？

淳平問女友。女友很乾脆的說：『因為腎臟石擁有自己的意
志。』淳平又問：『怎樣的意志？』女友說：『腎臟石想要
動搖她呀，一點一點的動搖她...』淳平這時候居然從說故事
的人，變成聽故事的人，著迷的又問下去：『為什麼腎臟石
想要動搖她？』女友笑了出來，告訴他，她也不知道啊，這
是小說家要傷腦筋的事情，不是她的事情。

我覺得上述的情境很有意思。很多作家都會這麼講，其實不
是他們在寫小說，而是小說在寫他們。也有作家說，寫作這
種事情，如果進行順利的話，到後來故事只是經過他們的筆
下誕生，不是他們自己努力想出來的。（上述作家大概包括
莫言、余華、朱天心、賈西亞馬逵斯等）

一個本來關於小說家與神秘職業女的故事，牽扯出戲中戲，
變成小說中的小說，令我想起If On A Winter's Night, A 
Traveller...這樣子的後設小說。後來小說中的小說更吸引人，
因為讀者也想知道日日移動的腎臟石究竟想幹嘛？

女醫生有個男友，是同醫院的醫師，已婚。淳平一邊寫著
小說，一邊揣測腎臟石頭的意志，究竟想要動搖女醫師什
麼呢？淳平後來讓女醫師跟已婚戀人要求分手，並且搭上
假日的東京渡輪，在甲板上把那顆黑色的石頭丟進海裡面。

可是第二天到醫院上班時，那顆石頭卻又出現在她的辦公
桌上。

淳平的小說到這邊結束。但是接著他找不到女友了，電話
打不通，完全的人間蒸發。一直到後來，他才在一個奇怪
的場景裡面知曉女友的職業。

淳平仍然沒跟女友聯絡上，而且他自己也確定這個女人是
他生命中第二個有意義的女人。二好球。他只剩下一個機
會了，但是他卻不害怕了。重要的不是數目。倒數計算完
全沒有意義。重要的是能夠完全接納某一個人的這種心情，
他理解到這個。而且那必須永遠是第一個，永遠是最後一
個才行。

而這篇小說的最後一段是：

在這同時，女醫師桌上，腎臟形的黑色石頭已經消失了蹤影。
有一天早晨，她發現那顆石頭已經不在那裡了。那應該不會
再回來了。她知道。

村上的小說到這邊結束。

淳平女友的出現與消失，就跟腎臟石一樣，彷彿帶有某種
使命與意義。對淳平來說，『三個有意義的女人』魔咒終
於被化解，而一直到那個時候，腎臟石才真的消失。

主題也是呼應了『打動人心的不可思議事件』。

女主角告訴淳平說：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擁有意志噢。例如，風擁有意
志。我們平常可能沒留意到這件事情而活著。不過有一
次，我們被喚醒了，留意到了這件事。風擁有一種想法
包圍著你，搖晃著你。風知道你內心裡的一切。不只是
風而已。一切東西。石頭也是其中之一。他們非常了解
我們的事情噢。從頭到尾徹徹底底。到了某個時候，我
們就會發現這個事實。我們只能伴隨著這些一起活下去。
接受了這些，我們才能生存下去，並且深入下去。

嗯，『聽風的話』的村上春樹，welcome b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