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

在學校圖書館挑書，看到書名「告別」，覺得不錯，於是拿起來
看看書的封面：嗯，我喜歡。一大片寶藍色的天空，大概拍於清
晨或黃昏？所謂的twilight moments,一個看起來在海邊的酒吧。

作者，張惠菁。有點眼熟。好吧，就是你了。就像家庭主婦在菜
市場買菜一樣，經過挑挑撿撿的功夫，這當中也有一些書，雖然
被拿起來檢視一番，卻慘遭淘汰的命運。當然，也許損失的是我
這個讀者，剛跟一本曠世巨作擦身而過。

晚上睡覺前，拿起來翻翻，就這麼把一整本看完。

是的，我想起來了，在壹週刊看過這個作者的專欄。

根據書本內頁解說，「告別」一書為作者於2001-2003年於壹週刊
專欄「步行書」之自選輯，題材投注於「人」的透析與感懷、時間
與環境的敏感交錯。

跟張大春的「尋人啟事」一樣，這本書聚焦於「人物」的
特寫，作者身邊的人物一一入鏡，寫朋友、媽媽、自己的髮型設計
師、路上偶遇的陌生人等，也寫新聞上的人物，如作家黃國峻、演
員張國榮、女藝人陳寶蓮、接到「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的立委，甚
或村上春樹、塞內卡（羅馬哲學家）、詩人楊牧等。

另外作者還寫出了時移事往對於關係的改變。

自序裡面說的，『無論是誰，當我寫了他們，文章結尾的最後一個
句點落下時，我總是知道，他們已經在我的文字之外。』

對於她所寫的人，是『朋友，家人，工作上認識的，或只是一面之緣、
擦身而過的人。影響我至極的，看不順眼的，一見如故的，在我即將
一腳踏空時拉了我一把的。有的人跟我關係很淡，只見過一兩次，通
過幾封Email，卻在我最迷惑時給了我一句恰到點上的提醒。有的以
相互的好感和瞭解開始漸漸卻彼此挫傷，每一次對話都向砂紙磨在對
方的傷口上。』

我特別喜歡的是以下幾篇：「她們的房間」寫紅樓夢當中幾個重要角
色的房間如何點出每個人在賈府的身份地位與書中的性格；「勾子」
寫與一個髮型設計師之間的聚離--不是因為情愛而是因為髮型刀法；
「睡美人失眠」以川端康成的>寫恍神女王陳寶蓮；「張
國榮的兩個背影」寫阿飛正傳裡的張國榮與狗仔週刊偷拍的張國榮。

這當中我最喜愛的是「十二隻烏鴉」。如果不是這篇文章，我以為
我已經忘記了格林童話當中的這個故事。

更正確地說，其實不是遺忘，而是一直沒有想起來。 這個故事的原
來名稱好像是「十二兄弟」。如果沒看過這個故事，可以將捲軸拉到
本文最後面看這個故事。

這個故事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在於公主與十二個哥哥之間似乎被詛咒
的手足之情。一開始是個變態國王，在公主誕生之前，便以她的出生
與十二個哥哥的死亡劃上等號。好不容易公主長大之後，與十二個躲
在森林裡面的哥哥們重逢，卻又因為摘下了十二朵百合花，而使得十
二個哥哥變成了烏鴉飛走。如果要讓哥哥們恢復人類身份，公主必須
七年不說話也不可以笑，為哥哥們編織毛衣。

另外，應該是在這個故事當中，我第一次發現虛構故事要如何增添可
信度，就是要編造一個細節。在最後一刻，公主眼看著要因為不說話
也不願意笑，被當作女巫而被燒死之際，七年的禁錮之咒時間到了，
公主把一直編織的十二件毛衣披在哥哥們的身上，讓哥哥們又從烏鴉
變回人形，但是最後一件毛衣因為來不及完成右手的袖子部分，所以，
最小的哥哥右手臂還是黑色的翅膀。

跟作者一樣，我發誓我小時候讀到的故事裡面真的描述了哥哥的右手
還是翅膀的細節，但是我在網路上找到的故事，卻沒有了這一段。

而作者在這篇童話故事最後所寫的，讓我非常佩服：（我想這就是
為什麼人家是作者而我只是個讀者吧？）

我為什麼喜歡這個故事？這是一個關於不可溝通的秘密的故事，一個關
於召回的故事。編織與緘默既屏拒了他人，又溝通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
烏鴉。也許為烏鴉披衣是一種馴服，將散失的兄弟從荒野召入文明。從
鳥到人的轉化發生在人工編就的織物底下，一如世界在語言符號中轉譯
與變形。（有時還是會留下來不完全的線索幾根來不及變化的黑羽毛。）
我仔細想想，覺得這當中有什麼隱喻著「寫作」這行業。原來小時候喜
歡的故事，已經不祥地預測了後來發生的事啊。






文章選讀：張國榮的兩個背影  （先按著SHIFT鍵可開新網頁）

做母親的現在整天坐在那裏傷心，終於有一天，一直和她呆在一起的最小的兒子(她給他起了個《聖經》上的名字便雅明)問她：“親愛的媽媽，你為什麼這樣憂傷？”“親愛的孩子，”她回答，“我不能告訴你。”可是便雅明老是纏著王后，終於逼得她打開了密室，讓他看了那十二副裏面裝滿了刨花的棺材。她隨後說：“我親愛的便雅明，這些棺材是你父親為你和你的十一個哥哥準備的，因為如果我生下一個小妹妹，你們就會被殺死，用這些棺材埋葬掉。”她邊說邊哭，便雅明安慰她說：“別哭了，親愛的媽媽，我們不會被殺死的。我們可以逃走。”可是王后說：“你和十一個哥哥逃到森林裏去吧！你們要時刻派人在能找到的最高的樹上放哨，注視城堡裏的高塔。如果我生下的是個小弟弟，我就升起一面白旗，你們就可以回來了。如果我生下的是個小妹妹，我就升起一面紅旗，你們就趕緊遠走高飛，願上帝保祐你們。我每天晚上都會起來為你們祈禱，祈禱你們在冬天能有爐火暖暖身子，祈禱你們在夏天不要中暑。” 

在接受了母親的祝福之後，十二位王子便來到了森林裏。他們一個個輪流放哨，坐在最高的橡樹上，望著王宮裏的高塔。十一天過去了，輪到便雅明放哨。他看到高塔上升起了一面旗子，可這旗子不是白色的，而是血紅色的，這意味著他們只有死路一條。當便雅明的哥哥們聽到這個消息後都氣壞了，說：“難道要我們大家為一個女孩去死嗎？我們發誓要為自己報仇，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見到女孩，就一定讓她流出鮮紅的血液！” 

於是，他們便向森林的深處走去，在森林中最黑暗的地方發現了一座被人使了魔法的小空屋。他們說：“我們就住在這裏。便雅明，你是我們當中年紀最小、身子最弱的，所以你就呆在家裏看家，我們其他人出去找吃的東西。”隨後，他們走進林子去射野兔、野鹿、各種各樣的鳥和鴿子，並且尋找任何可以吃的東西，一起帶回來給便雅明，讓他做好了給大家填肚子。他們在這小屋子裏一起生活了十年，並沒有感到時間很長。 

王后生下的小姑娘現在也長大了。她心地善良，美麗可愛，額頭上還有一顆金色的星星。一天大掃除，她看到洗的衣服裏有十二件男襯衣，便問她的媽媽：“這些襯衣是誰穿的呀？它們太小了，肯定不是爸爸穿的。”王后心情沉重地回答：“親愛的孩子，這些是你十二個哥哥的衣服。”小姑娘說：“我的十二個哥哥在哪裏呀？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呀？”王后回答：“他們四處流浪，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們在哪裏。”說著，王後把小姑娘帶到密室那裏，打開門，讓她看了裏面裝著刨花和壽枕的十二副棺材。她說：“這些棺材是為你的哥哥們準備的，但他們在你出世前偷偷逃跑了。”王后把事情的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小姑娘，而小姑娘則說：“不要傷心，親愛的媽媽。我去把哥哥們找回來。” 

於是，她帶上那十二件襯衣，徑直向森林走去。她走了整整一天，傍晚時來到了這座被人使了魔法的小屋。她走進小屋，看到裏面有個少年。看到她長得非常漂亮，而且身上穿著華麗的衣服，額頭上還有一顆金色的星星，少年感到很驚訝，便問：“你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她回答：“我是公主，在尋找我的十二個哥哥。哪怕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他們。”她說著便拿出他們的十二件襯衣給他看，便雅明這才知道她是他的妹妹。他說：“我叫便雅明，是你最小的哥哥。”公主高興得哭了起來，便雅明也流下了熱淚。他們親熱地又是親吻又是擁抱。過了一會兒，便雅明說：“親愛的妹妹，我們還有一件麻煩事。我們十二個人發過誓，要殺掉我們見到的任何一個姑娘，因為我們就是為了一個女孩而被迫逃離王國的。”她說：“只要能救我的十二個哥哥，我願意去死。” 

“不行，”便雅明回答，“你不會死的。你先躲在這只桶下面，等十一個哥哥回來，我會說服他們的。” 

於是，公主便躲到了桶下面。晚上，另外十一位王子打獵回來時，便雅明已經把晚飯做好了。他們在桌子旁坐下來，邊吃邊問：“有什麼新聞嗎？”便雅明說：“難道你們什麼也不知道？”“沒有，”他們回答。便雅明說：“你們去了森林，我一個人呆在家裏，可我知道的卻比你們知道的還要多。”“快告訴我們吧，”他們嚷道。他說：“不過你們得向我保證，決不殺死見到的第一個女孩。”“好的，”他們一起說，“我們饒了她。快把新聞告訴我們吧。” 

便雅明說：“我們的妹妹來了！”然後，他提起木桶，公主從裏面走出來了。只見她穿著華麗的衣服，額頭上有一顆金色的星星，顯得非常美麗、溫柔、文雅。他們一個個喜出望外，摟著她的脖子，親吻她，真心實意地愛她。 

從此，她便和便雅明呆在家裏，幫他做家務。十一個哥哥去森林裏打獵，抓來鹿、斑鳩和別的鳥，讓小妹妹和便雅明仔細燒好了填肚子。小姑娘出去撿柴火，採來花草當蔬菜，把鍋子放在火塘上，總是在十一個哥哥回來之前把飯菜做好。她還收拾小屋，給小床鋪上了漂漂亮亮、乾乾淨淨的床單。哥哥們對她非常滿意，和她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有一天，留在家裏的公主和便雅明做了一頓非常豐盛的飯菜，等著哥哥們回來後一起坐下來開心地又吃又喝。這座被人使了魔法的屋子有個小花園，裏面開著十二朵百合花。公主想讓哥哥們高興一下，便摘下了那十二朵花，準備在吃晚飯時送給每位哥哥一朵。但是，就在她摘下那些百合花的同時，十二個哥哥變成了十二只烏鴉，從森林上空飛了過去。屋子和花園也立刻消失了，荒涼的森林裏現在只剩下了公主一個人。她朝四周看了看，見身邊站著一位老太婆。老太婆說：“我的孩子，瞧你都作了些什麼！你為什麼不讓那些花長在那兒呢？那些花就是你的哥哥呀。他們現在要永遠變成烏鴉了。” 

小姑娘哭著問：“難道沒有辦法救他們了嗎？” 

“沒有，”老太婆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辦法能救你的哥哥們，可這個辦法太難了，你不會願意用這個辦法救他們的，因為你要做七年啞巴，不能說話也不能笑。要是你說了一個字，哪怕是離七年只有一個小時，你的一切努力都會付諸東流——他們會因你說了一個字而全部死掉。”
 

公主心中想：“我知道，我一定能救活我的哥哥們。”於是，她就走到一棵大樹旁，爬上去坐在上面紡紗，既不說話也不笑。說來也巧，一位年輕的國王打獵來到了這座森林。國王有條大狼犬，它跑到公主坐著的大樹下，不停地圍著大樹跳上跳下，對著姑娘吠叫不止。國王跟了過來，看到了額頭上有金色星星的美麗公主，一下子就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他大聲問她願不願意做他的妻子。她沒有開口回答，但微微點了點頭。於是，國王便親自爬到樹上，把她抱下來放到馬背上，帶著她回到宮中。莊嚴的婚禮壯觀而又熱鬧，可新娘卻既不說話也不歡笑。他們一起幸福地生活了好幾年。國王的母親是個邪惡的女人，開始說新王后的壞話了，她對國王說：“你帶回來的姑娘是個窮要飯的。誰知道她在搞什麼鬼名堂呢！就算她是個啞巴，就算她不會說話，可她總能笑一笑吧？從來不笑的人一定心腸很壞！”國王起初不相信這些話，可他的母親一直在他的面前念叨，而且總是說王后幹了這樣那樣的壞事，到後來，國王終於被蒙住了，而且判了王后死刑。 

王宮的院子裏點燃了一大堆火，王后將被這堆火燒死。國王站在樓上的窗口前，眼淚汪汪地看著，因為他仍然深深地愛著王后。就在王后被緊緊地綁在火刑架上，紅紅的火舌開始吞噬她的衣裳時，七年的最後一剎那終於過去了。空中傳來了一陣呼啦呼啦的聲音，十二隻烏鴉飛到這裏落了下來。它們剛落地就變成了王后的十二個哥哥。他們拆掉火堆，撲滅火燄，把他們的好妹妹放了下來，並且親吻她、擁抱她。王后現在終於能開口說話了，她把自己當啞巴、從來不笑的原因告訴了國王。國王知道她清白無辜後，非常高興，與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白髮千古。國王那邪惡的母親受到了審判，被塞進一隻裝著沸油和毒蛇的大桶，死得很慘。

 本文出處：大紀元文化網